每一座城都該有一條溪…
那溪彷彿小城的母親…呵護著所有流經的所在…
不曾遺漏了任何一處角落…
那溪彷彿小城的父親…繁榮著所有流經的聚落…
不曾略過了任何一吋土地...
那溪...正是我鄉之水…萬年溪啊~
萬年溪全長約六公里
發源於海豐濕地...
自文化處一旁出發往西流止於和生路後...匯入牛稠溪出海
沿岸橋樑計有十三座
並分佈著千禧公園…萬年公園…復興公園…
民和國小…建國國小…文化處圖書館…復興圖書館…
以及民生商賈聚落等…它日日夜夜流淌著小城的記憶...
月霞~台南北門郡井仔腳人氏
排行老么…生父連水早亡
八歲那年隨阿母改嫁移居屏東…從此在溪左仁愛路鐵道附近住下
月霞的阿母人稱『不纏』嬸
原在北門討海插蚵..來到新環境改以擔蔥賣菜營生
月霞曾入學於仁愛國小習字…才兩年即沒了下聞
十來歲即拜師學藝剃頭髮
在那個匱乏的年代…讀書畢竟是吃飽以後的事啊~
永祥自幼住在溪之右岸
即建國國小側牆邊…萬年殿與臨水宮之間的小平房
永祥的阿爸『保看』乃澎湖馬公街雙頭掛人氏
幼年即隨父親『張有』渡海來台
落腳於日治時代稱『阿猴街』的會社(糖場)附近
保看十七歲進入會社(糖廠)工作…隔年與鄰女陳賢結為夫婦孕育子女數人
永祥排行第三…唸了三年日本書…台灣光復後卻無疾而終~
永祥生性勤勞不擅計較
經常捉魚捕蛙供家中食用…手足間都稱他憨祥仔
憨祥其實一點也不憨…很年輕就習得一手製餅的好功夫~
昔時交通不便…並無橋樑相接…想連起溪左溪右可得走上一大圈
基於此…若非親戚朋友或緣份之牽引…兩岸居民可能老死都不相識~
…月霞與永祥這兩人的認識…便是靠了緣份這條線
那年…他倆一個是正值雙十年華的理髮師
一個為已經二十八歲…對未來很有想法的製餅師傅
因著媒妁之言撮合了他們…這兩條平行線於是有了交集
相親一年後結婚了
婚後生活跟其他大部份的夫妻一樣
沒有經過個性與家庭的磨合….孩子便一個接一個出生了
月霞在短短的時間內從最小的女兒變成了妻子…媳婦…弟媳…嫂子…
以及母親...
一重一重的角色伴隨著逐漸加重的經濟擔子…拉長了她在夫家的適應時間
這時偏偏交友廣闊的永祥又因給人做保被倒債讓生活雪上加霜
為了躲避債主…永祥只得四處跑路
留下月霞與三個娃兒不知該如何是好
還好這月霞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出生…從小被日子磨慣了
儘管沒讀過幾年書…手上也沒什麼資財…仍然想法子辦起了一門小生意
賣涼麵附送味噌湯
跟鄰人便宜買了一輛手推車做攤子…車上鋪塊鐵板子
鐵板上挖兩個大圓孔…一個擺麵盆…另一個放湯鍋
月霞每日摸黑早起備料…直至天色微亮便推往附近的建國市場擺攤
老二阿芬剛會走路…每天幫忙推麵攤出門覺得新鮮…小孩不識愁以為是玩耍~
以前通訊不方便…自用電話很稀少…聯絡事情大都靠人傳話或是打公用電話
公用電話在當時真的很重要
月霞夫家附近的臨水宮牆柱上就有一具
電話下還有一條洗石子長椅可坐
但是打電話要錢呀~為了省錢...月霞便事先與麵商約定好每天的送貨量
誰知涼麵生意不理想…每天都剩餘很多~
月霞變得必須經常打電話聯絡麵商不用送麵
月霞講電話時阿芬就坐在石椅上等
人說窮則變…變則通…為了省錢…月霞改變了訂貨的方式...
『頭家~真壞勢...以後要叫麵時再給你說…沒說就不用送啦~』
每逢敗市﹝生意不好﹞時 涼麵與味噌湯就是家裏唯一的伙食
且不說阿母與其他姊妹們怎麼想…但阿芬實在吃怕了~
賣了幾個月後....這涼麵生意還是像等不到春風般的未見起色
月霞因而改途幫人洗衣...餵雞...包裝禮餅等等...
這時...在外躲債的永祥終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
於是出面向債主表明還款的誠意…債主接受協調...
永祥結束跑路生活...一家子搬到北部打拼…加入台北下港人之列
時光輾轉…
可歲月年輪中日漸加深的滄桑與疏離感…始終令阿芬覺得台北不是家...
債還清後不久…永祥死了
人情如紙薄…永祥死後…幾個本來靠他照應的小弟也易了主子
永祥生前在龍山寺前擺攤的地盤被其他人瓜分了
時局如此惡劣…月霞一家只得搬回屏東老家
永祥走了…感恩土親人親…幫著月霞在慌亂中帶領幾個孩子理出一條生路~
…時間溜得真快…幾十個寒暑就這麼一札眼過去了…
隨著通訊設備的發達
臨水宮樑柱上的電話已然功成身退…徒留下空蕩蕩的基座與洗石子椅
而當年那個扶著涼麵攤跟隨媽媽去做生意的阿芬也已中年
偶爾回到童年故居…阿芬總會坐上那張石椅
邊望著電話基座…邊將記憶的轉軸撥回許久的從前…
耳際彷彿又傳來了阿母用很不好意思的語氣說著…
『頭家~真壞勢...以後要叫麵時再給你說…沒說就不用送啦~』…
水岸故事...
萬年溪...阿猴城
...有水便有人...溪流邊經常是人群聚居之處
只要它仍在流動...溪岸的故事永遠都在編織著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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