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德...花蓮縣北方的一個小村落
一邊臨海…另一邊隔著9號公路與太魯閣群山相守
村子北邊有個火車站 ... 名字也叫『崇德』
小小的車站雖然位於公路邊…卻因為高度比公路低以致不太醒目
車站再往北一點有個漁場
順著漁場旁一條小路走
穿過鐵道下方後... 便是遼闊的海洋…這個地方叫『下坂』
在海與陸地之間…一條鋪著礫石與黃沙的長廊…是島嶼的邊境地帶
蘇花公路有一道世紀絕景名為『清水斷崖』
如果有人問我....哪裏是欣賞清水斷崖的所在
我想…沿著邊境往北走…直到海水淹沒去路的地方就是了~
坐在地球上這個小到不會被發現的點上 望著無垠的前方
就像在家門前問候日常的風景~
崇德…海洋是它的門戶…山林是它的院子
太平洋清水斷崖…太魯閣峽谷地景…幕幕巨景...引人絡驛於途…
我在想…走訪像崇德這樣一個地方…美景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可能...
比方說…故事…唯有故事才能讓人記得一個所在
故事是一張寫在心裏的地圖~
…春分之前的星期六早晨…
藍藍的天空浮著幾朵小白雲…看來心情很不錯~
離開太魯閣走9號公路往北...再次拜訪了崇德村
這天打算在村子裏的小學用早餐
小學位於公路邊…從一旁的村路下去…沒多久就可看到學校的操場
崇德國小的操場不大但環境很清幽
操場一隅有座中式涼亭…司令台在校舍的正下方
司令台的周圍長著一群樹…從它們壯碩的樹圍可看出年齡都很大了
群樹引來許多鳥…
鳥兒在這裏有食物吃有枝椏可歇…心情好便唱起了歌~
我們被鳥兒的歌聲吸引了…於是決定在樹旁的司令台上用餐
剛坐下不久天空即轉為陰灰
嘴裏才唸著像是要下雨了…馬上就傳來兩記清澈的響雷
雷聲的尾音一過...雨就下來了…海邊的雨真是率直啊
這要是換作在平地都市裏…那雨水就不知道要蘊釀多久囉~
雨把鳥兒的歌唱聲變不見了…
沒上學的日子騰出了一個安靜的空間...成了雨滴揮灑的舞台
將小七咖啡擺在地上...邊聊天邊啃著麵包
這時忽然出現一個男孩…看樣子是來躲雨的
現在...司令台上有三個人了
男孩坐在離我大約兩個人身的地方
由於距離並不遠...我可以發現孩子不時盯著我手上的食物看
當時是上午九點多…我問他早餐吃過了嗎~
點點頭…男孩以動作回應我...眼睛仍有意無意的看著我手上的食物
吃一些麵包好嗎~我提議~ 男孩搖搖頭依舊沒說話
你也是崇德國小的學生吧…不是…我讀秀林國中~
一年級嗎~~嗯~~
男孩的個子很瘦小 表情看起來並不快樂
臉上與手臂有幾道疤痕
手臂上的疤像是傷口癒合不良所造成的蟹足腫
又過了一會兒…我問他要不要吃水果
好啊~這次男孩抬起頭來...微微點了一下
我把一大袋水果推到他面前…想吃什麼儘管拿
男孩很快的吃完一串葡萄…一個棗子然後又拿起一顆拳頭大的芭樂~
並從他手上把玩的一個物件裏抽出一把小刀來切水果
就在那時...我看出了他的左手掌有一些缺陷…
嘿~帥哥~我叫阿X…你呢~
男孩低下頭沒說話…好…讓我來猜猜…
阿雄…阿偉…阿良…男孩一直搖頭~
都不是哦~嗯…那好~我們在崇德認識…我就喊你『阿德』吧~
嘿~阿德~
上次我在一座山裏認識了一位狗朋友.... 他也是都不跟我說名字
但我總不能一直喊他喂喂喂啊~沒禮貌嘛~
所以就給他取了個『庫瑪』的名字
男孩聽了…嘴角勾起一彎淺淺的笑意…不明顯…卻很不容易了~
我們聊了很多…大部份聊學校生活
阿德不太回應…即使開口了也多是不知道…不知道…
阿德說他周一至周四住校…周五下課就回崇德的家
我盡量用孩子能接受的語言聊~你很不喜歡回家吧~
男孩點了點頭...之後又進入一段靜默的時光...
…就在雨快停的時候...
孩子怯生生的問我能不能給他一些錢…
老實說…對於這個請求我一點都不會感到意外
但仍然問了…想買什麼…他說想去買些吃的
經由這點我又問了一些孩子的家庭狀況…
雨停後...天空的烏雲逐漸散去…
我將一些錢放在孩子掌心時…用另一隻手掌握著孩子瘦削的肩…
『00…我瞭解…在你這個年紀讀書的確不是一件好玩的事
但學習是你唯一的機會』~
孩子聽了點點頭~接著告訴我他姓0叫00
啊~他終於願意說出名字了~
拍一張照片寄給你好嗎.…孩子笑了~
那笑容就像雨後剛剛放晴的天空…清澈燦爛
那天...我幫了男孩~而他滋養了我心中的某一塊荒原~
這感覺就像鳥與樹的關係
鳥兒吃果子...果子變種籽落在土裏長出一棵樹...
然後鳥兒又有果子可吃了...形成一種共生的循環~
崇德 秀林 花蓮...記于春分前一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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